师兄老马(三)亦龙亦虫

3、亦龙亦虫

老马结婚大概要四十岁了，老妈就一个儿子，家里旧宅有五间但已破旧待修；文革过去了，生活回归了轨道；也就考虑择伴成家；同村有家独养女，小他约十岁，是有来历的好人家。姑娘家大辫子一甩，活脱《红灯记》中李铁梅模样；而且会武术，红缨枪舞得十人近不了身！女家伯父国学修养很好，京剧梨园水平不一般、围棋水平更高人一筹，到底是什么出身，小辈不知道了。老马竟然心动了，惺惺然跟着早晨起来练拳了，几度认真诚恳用心，干瘦的肚皮上居然也凸出六块腹肌；女家当然有意延受，考验观察一番都是“门当户对”；也就皆大欢喜的成全了老马家的心事；从此老马经常到姻伯处打拳、聊天、喝茶、打围棋；竟然也真学了些硬气功的本事！有好事的学生与他嬉闹，老马外罩一脱，说：你先打我三拳，我还你一拳；学生打了一拳就歪到一边喊拳头疼，老马却蹲着马步纹丝不动；这事我也干过，老马笑着说：武功不及太太的十分之一！可见马太太也不是一般的农家女子，她的另一特长是裁缝水平，能做旗袍和西装；那年头女老师做衣服改裤子的活都由老马装包，隔日必送回！最大的变化是老马以后的衣衫都是整齐干净了，但布鞋和中式上衣带表袋这两项一直未改。

那时，校门口开了一家“上海德兴馆”，是上海十六浦老店经理退休下来开的，那小笼包子和肉馒头，还有“草头圈子”“八宝辣酱”一类本帮菜做的特别好，突然发现老马特别嗜吃，很馋；每天下午4点下课后必到“上海德兴馆”坐着，二两土烧加一碗重油菜汤面吃得满脸绯红，额头油光绽亮，话也多了，妙语连篇，从经理到跑堂到食客个个招呼打趣，所有的人都欢迎他，他的面也就自然最厚实，但他决不食嗟来之食，什么人家邀他同席之类一概不干，喝好了骑旧自行车一溜的回去。说老马馋还不准确，对做菜特别有感觉，有次在他家蹭饭，老马说起怎么做“银丝豆芽”菜：一斤绿豆芽去头去根得中段三四两食材，开水烫过晾着，火腿丝爆香后加香菇丝翻炒，加高汤后盛起淋在豆芽上—-；说得恍如《红楼梦》里做菜的排场；边上马太太逗他：这辈子我能吃到几次？哈，卖弄为主了；也证明只有吃过的才懂得如何烧的，以老马的学历和能说会道，有一度老马俨然是附近一带村庄上红白餐事的掌勺师傅；因为长相买相如此，没有人会联想到他是教书先生，故斯文扫地一类穷腐气从未折磨过老马；喜欢热闹又喜欢美食在上个世纪80年代前最好的职业一定是大菜师傅！老马不巧生逢其时，也亦龙亦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