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来伞去

伞来伞去

又到了夏雨季,不由想起那些曾经拥有的伞,很奇怪的又忘了它们到那里去了;伞来伞去,那些伞会不会怪主人的不珍惜?只有在雨天才会急急的找寻那伞柄的真实感觉。

第一把伞是父亲给的,那是60年代,兄弟几个都要上小学了,每人一把,一律的油布竹伞,不用时就扛在肩上象是武器;有着浓浓的桐油味;每年到了三伏天,大人还要叫你撑开后,自己用布将桐油涂抹一遍伞面,再在太阳下狠狠的晒干。直到你读完小学,原来的黄色伞面也变成焦黄的颜色,却照样粗壮结实;它也是男孩用来游戏打架的道具同学间经常用伞骨去砍戳对方的伞面;那是很激烈的活,被戳后回家就挨打,伞上就多了个难看的补丁成为屈败的耻辱。第一把伞的握手处是一段木棍,唯一特殊的是父亲用工整的正楷写着并刻下自己的名字,在伞面上又写着“辛置”两字;小的时候一直不懂是什么意思,大了才明白是“辛家购置”的意思,原来那时伞也是一家的重要财产。

成长中的男孩是不需要雨伞的,把淋雨作为勇敢的必修课,在插队时候,淋雨大干更是常事,很奇怪那时很少会感冒。直到有一天那本小说中说“雨中的情侣是一道风景”,突然感觉需要一把合意的伞了,那已是77年,我考上了大学。学校附近正好举行龙华庙会,那天有许多“处理商品”卖;刚巧有当时上海最时尚的黑布皮弯柄的伞,也就欣喜的买了把,有点沾沾自喜的希望伞下有位心上人陪陪;但是否真撑过那位女孩也忘了,反正不是初恋的那一位。至于这第一把自购的伞何时何地失去的,没有任何记忆。只记得化了四元八角,正价是八元吧!是自己省下了一个月三分之一的菜金买的。

最欢喜的一把伞来自德国,90时代初到柏林一家银行参加培训研讨会,那天东道主请大家看露天音乐会,夏天的德国时有阵雨就发了一柄大伞,足有85公分长,我为什么记住这个数字?是因为那伞质量很好,不锈钢的骨架半自动的收放自如,手柄是葫芦状的造型,最后一个球体有一个鸡蛋大小。绝对是洋货又是德国货,一定要带回家的。可惜我的大行李箱才75公分长,即使对角放也长了5-6公分(为什么不绑在箱外?一方面担心被折断,更怕老外嘲笑);男子汉一定有办法!我看到德国的冻肉刀是锯齿状的,一则回家好当礼品,先利用它来截短那个柄!果然在宾馆里又干起了孩子时削陀螺的活;又削又锯花了一个小时截下了手柄上最后那个球,顺利的把伞放了进去,一路辗转带回上海;那德国伞真大,撑了内人孩子绰绰有余,回头率太高了;特别是兰色伞面上一溜金黄色的英文和柏林银行的徽记让你长脸!可惜几年后忘在公交车上,这也是唯一一次事后追到公交总站去问寻的;但好东西人人喜欢吧,找不回来了,希望有好人家继续用着它吧。这也是唯一知道一把伞是怎么离开的。

以后在银行工作,经常将伞作为礼品馈赠客户,实用而不张扬。十年前家慈谢世,悲伤之余我总想用一种方式来纪念母爱的无私;那些寿碗寿巾之类的又太俗。想想还是伞能达意:表示长辈一直在荫护后人;伞又是实用物,可以时时让人记取。于是就定制了100多柄寺庙黄的大伞送给前来送别的亲友;那天突然被舅母悄悄的拉到一边说:伞是“散”的谐音,是否不妥?我解释:事也至此无法改了,再说我们心中的感谢和善意最重要!实际上哪天亲友们都特别乐意的接受,未到的也一家一把的抢着捎去了。以后在小镇上偶或看到这柄黄色的伞在雨中飘动,心中总是特别的欣慰,还是真心善意最重要!

百日前刚送别舅父。“五七”那夜,家人将他最喜之物一一烧化;无意间,我又看见了那柄黄色的大伞,被悄悄的放在坐椅上—-化为青烟跟随主人而去或许是他们姐弟重逢聊天的话题吧。

伞来伞去,张开时它承接着雨珠的快乐敲打,收拢时它寂寞自在无语;那些伞下的呢呐蜜语,那些相依共济的身影,都会在无数的雨季重新演绎;聚散随缘,些许故事或有提起,但未必还是你的故事,而伞的故事还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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