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四日
西行四日
这一趟西行注定是个神奇！先是同行教练忘了身份证，急奔去办临时登机身份证明；余下我们三悻悻换好登机牌后施施而入，因为有个VIP候机卡，我邀请两“女生”（一博士后、一硕士）一起去喝杯咖啡；刚为她们拍了张“在大户室体验”的照片后，就急急赶登机；接下的事你就不懂了，春秋航空给我们上了惊殐一课！他们的登机口在一公里外最偏远的一角；在航班永远延迟的大背景下，该公司的登机门竟然提前十分钟关上！再赶出去退票；但当天去目的地的航班已无，只能转道成都，终于在深夜2点多赶到了绵阳-新北川县城。而同行教练却因补办临时身份证明成功，已提前我们5小时到了目的地。故事多多，邀请旅伴分享VIP候机服务不对吗？这无情世界因为有热情的蠢货，才有些浪漫；旅行的意义不就是体验偶遇、陌生、迷路吗？哈哈，博士说她相信老法师的经验咯！有点嘲？让我记取了老挨批评的苦逼年代；看来人时时刻刻需要鞭策，在“狂妄”时夹头给你一鞭子。于是约好下面的旅程一定不再多事！然后我们才可以轻易地搭下一个航班离开，假装正常地回来。
第二天接待我们的彩霞老师早等门口，从2008年开始有过5次见面，她在激动的迟疑中致欢迎词，晚了半秒我给了她一个拥抱—在512那年的冬天，她是穿着高跟鞋，在安昌镇高低不平的老街飞奔了一公里来接我们–芳容灿烂、大汗淋漓！象那种欢迎亲人解放军的情景!但这回她已是5岁女孩的淡定的妈妈；还是硕长身材、挺直鼻梁，有着黄色的眼瞳和微卷的头发；每次我都要问是否羌族？这次没问.只是在旅馆遇到一个学生妈妈告诉她：那女孩—那个曾经一到课堂中就会情不自禁睡着不醒的学生；终于病好了，已考上了大学。哗的一下，彩霞老师就这么流泪了。简单得让你霎时明白什么叫老师！人也因为热爱生活而更容易被激发、被治愈；我们可以在同一个时区生活，却可以有一辈子的时差不懂彼此的细节！—-四川比上海晚一个小时日起日落。这次还是她陪我们瞻仰了北川的地震遗址，再次让我们的心灵紧缩、敬畏生死到渺小无语。
下午的正事是给1600个学生送一本“心在一起”的小册子，是上海民间人士募捐5万元特意为留守儿童制作的；轮到女博士作法了，她先让每个孩子把“全家福”照片（有的是自己画的）放到了小册子的里页，问：现在你还愿意把本子送人吗？孩子们齐声说不愿意，为什么呢？因为加了全家福的本子已成为自己独一无二的宝贝了。再教孩子们和家长分别做十件事，让小册子成为了有魔法的道具—连接起分隔两地的亲人心灵。女博士真有办法，就象“哈利-波特”的扫帚一样简单神奇好玩。
晚上吃北川火锅。从512的捐赠说起，瑛校长夸了我们一晚上；看来吃是一层，能说出动感情的事就是真朋友了！还说起去年该校一批老师路过上海，我们特意让他们看了场《同桌的你》—这是他们一致欢迎的节目。上海的顶级影院效果当然要比大山里电影院牛逼多了吧。于是主宾皆喜，红喷喷的脸上都是话；其中重要内容是将大山里特有的“马槽酒”干了。那么下次还有抗震救灾、还有现场活动呢？这话有点乱了；只是说我们要锻炼好身体，在朋友需要的时候，继续出现在他们面前！“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其实与其在危险边缘才这样互相扶持, 还不如大家安安定定地回到大海, 互不相识的来得好！至于建议是否再玩个北川温泉—我们坚辞不要多事未必多喜。人生么还是放下些欲望，飞机场不是告诉我们了吗？佛法并不是教你怎样去治疗痛苦，而是教你怎样防止把痛苦制造出来，这次不笨了！
酒后没梦，就记得我说上海树上叶子都快掉光了，瑛校长说，这里漫山红遍，正好陪你们去看“彩林”；一问，原来这里把霜叶红透的情景比喻为“彩林”。第一次听到这个新词汇。北川原来是封闭的大山里，是羌族的老家，话语中掺夹着羌族的语言色彩；这词还真比“霜叶”简单又有表现力。睡梦的恍惚中我变成了一只趴在骆驼背上的苍蝇，跟着骆驼穿过了沙漠，最后说：“谢谢你辛苦把我驼过来。再见！“骆驼看了我一眼说：“你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走了，你也没必要跟我打招呼，你别把自己看太重，你以为你是谁。”
第三天陪女博士上山家访；留守儿童家庭的情况比较类似，以老少配居多，父母外出打工，孩子感觉孤单，作业完成困难。第二个家访要从一只书包说起：一个十岁男孩周五晚将书包寄在街上药店的长椅下，周日晚再去取了回学校；一年前蚊香烧着床后，他就露宿街头了。当我们在大雨中推车登上圣灯山，满山的枇杷树夹在火山岩中特别翠绿漂亮；孩子家周边有好多迭起的石脊，状是是盘龙的爪子，应该是帝王之象！孩子现在跟爷爷住，因为母亲生下他就走得不知去向，父亲玩性不冥、一年回一次家；爷爷嗜酒如命，靠低保度日。这个家没有女主人，爷爷的床乱得所有的棉絮衣服都堆角落；孩子烧焦的床上空空如也，屋里孩子的三双脏鞋子六个样！因为有爷爷和父亲，政府不能收养，校长四次家访安排孩子免费吃住在学校，但周末是家庭时间，奈何？难得的是10岁的男孩喜欢看书，周一会将周末的功课抢着完成掉。原来是约好见下孩子，但预料中孩子还是不在家！博士只好将赠书交给班主任。突然想到，应该有一支红军部队路过把孩子带走—如果没有红军，一定还有蓝军、黑军带他走的呀，可惜了这一山的龙脉！
意外的是家访第四家：是个女孩，父高中、母初中；父亲在西藏工作，属于单留守家庭。她8岁已跳级读四年级，成绩全优；每周末母亲必带她赶到30公里外的绵阳市拜师；拉丁舞8级，钢琴6级，是全校周末补课最多的孩子，这可是在大山边上！博士观察她卧室书房有好多课外读物，家庭环境很干净；小小的年纪经常对爸妈说：我要把你们接到大城市！看到女博士脱口而出要做博士！可以说这是留守家庭中的特例！看来有否父母陪伴是关键，有母亲陪伴更好，留守儿童问题是个中国社会发展变迁中的必然产物。让我们知道了留守儿童问题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需要更多热心肠！博士告诫我们：在没有走进另一个心灵世界的时候，请不要乱碰他人的人生。我们约好不将他们的正面照片和信息披露出去。对比下在上海大城市讨生活的外来大学生们，他们大都是曾经的留守儿童，当他们奋发读书跳出大山后，却又落入了“房灾”的苦路上，让回报父母的愿望迟迟交缠压迫在心头。这是留守儿童的后续故事。
向峨学校“心在一起”活动同样的鼓舞人心。这是一所由加拿大政府援建的全套木结构学校，号称中国最美的乡村小学。孩子们显然把这本有很多彩色即时贴的小册子当作宝贝；我们约好，让孩子们将与外出打工的父母沟通的故事通过二维码告诉我们。让我们突感揪心的是这里曾经是地震重灾区；有的父母都不在了，有的只能由奶奶带着孙女参加活动；失亲家庭的痛又远甚于留守家庭。在过去慢慢忘却时，当下又被铭记。生命和陪伴的意义，就象岷江的分水闸，在冬季只放流向内江。关于幸福和永生，小到一个有约不来的下午，大到一个重症病房陪伴的晚上，比如今天无意中碰到老奶奶抱着老师恸哭！突然让你尝到什么叫做‘永生’。人生的刺往往在我们以为什么都懂的时候才发现：值得你用牺牲、奉献和健康做代价的事情实在没有多少。活久活腻得没方向了，建议你向痛苦里去找！
西行的第四天，见到了都江堰的姚老师，一眼就看到他一双尖尖的皮鞋！舒服地让我一再拥抱他；每双鞋都是有脚有魂的！512的时间里，他在暴雨泥泞地的板房间，穿着布鞋孤单奔忙；当时小学教师一个月的收入还不够孩子的奶粉钱；现在他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圆润透着红光的脸，一式休闲合体的衣杉，人么就在微风中静气的笑着。经过了8年前那个不知所措的5月，以前的不尽人意都不再怕不必愁了，所有的事都只是下酒菜。问起现在他的月薪，差不多可以买当地一平方的商品房。认真称了下姚兄的日子，那不是幸福吗？你问他，他问我，我问你啊？哈哈！彼此打量着思考着：有的人像猫，喜欢吃鱼，猫却不能下水；有的人象鱼，喜欢吃蚯蚓，鱼却不能上岸。生活的本质无非是“你要什么就不给你什么”而生活的智慧是什么呢？是“给你什么就用好什么。”不问也知道现在四川人民的安逸的，我们也明白些了上海稀奇古怪的好！
西行的最后一站，我们选择在青城山下喝茶定下神。看着山门前几株已有1600年的冲天楠木，约好下次混江湖不赢，则再上青城山找师父讨密偈法器。终于到了告别的一刻，有点勉强、局促、落寞和严肃。从西行第一天不完美的开始，我们小心谨慎地努力“完美”着；期待一定要将一桩桩糊涂事弄得清楚服帖。其实你以为躲猫猫时一直完美藏着是最刺激的，但无法被找到那就是惨剧了，得到和放弃的同样多。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在尴尬的年龄，和年轻人一起谈经历太矫情，和老年人一起谈人情世故不愿意；谈爱己老，谈死太早，永远不知如何是好。刚想消极下，回头一看，上有老、下有小！太多的选择就是失去，太过完美则如不酒不烟的男人无法挂攀信任！此次西行太似玄奘取经了，我们或也能体会到一点唐僧不遑不忙、不娶不乱的喜乐境界了。
坐在回程的飞机上，我想等日子一天天老透了，到了八十岁，我还愿意穿了球鞋来与姚兄小酌。西方有仙气，他就不会是青城山上千年老道变的童生，与你神交吗？我想自己做双不老的鞋，再到青城山，把它挂在山门前高高的楠木树上，让灵魂随着白鹤—不告诉谁、没有迟到，从东方到西方—-
2015年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