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座

          从Q镇办完事已经是下午了。赶上下班高峰，随着人群挤上公交车。

和周围的人一样，一天的忙碌让我感到筋疲力尽。和这些年轻的生命也不一样，我已年近7旬，满头的银丝更是渲染了我的苍老。

已经没有空座了。座位上的人正惬意地享受着这让人嫉妒的幸福，要么闭上眼打盹儿，要么戴上耳机看窗外的风景——尽管不是很美。站着的人似乎都已习惯这种靠运气的事，没有抱怨，都只是沉默地守卫着自己的那一个小空间，面无表情。

我抓着身旁的扶手，随着车子前后左右的晃动。车子走走停停，车上的人更多了。才两站下来，我就已经开始吃不消了。更无奈的是，我的目的地是终点站。多想找个座位坐下来！

可惜这是辆无人售票公交车，没有温柔的售票员用她极富感染力的声音说“有谁能给这位老爷爷让个座？”没有。我只看到身旁的人都在沉默，面无表情。他们的眼神都似迷离，让人看不清。突然，穿过人群缝隙，我看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它也正看着我。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一个小女孩，脸上还略显稚气。与我的眼神交接之后，小女孩似乎有点不知所措，低下了头。

“哼。”不知为何有些愤怒。

突然的一个急刹车，随着惯性往前倒，后面那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顺势压在我身上。腰疼，腿疼，脑袋也开始疼起来。终于停稳，那个年轻人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依旧沉默，面无表情。我更加迫切地想有个座位！！！

“哼，现在的年轻人，太没礼貌了。都不懂得尊敬老人，没看到窗户上面写有‘请主动为老、弱、病、残、孕让座’吗？！都是些自私的家伙。”我愤愤地想。

又过了几站，有人下车，又有人上车，不变的是拥挤，和没有空座留给我。

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细汗，又看到那个眼神，那个小女孩的眼神。

这次没有闪躲，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我没有读心术，读不懂她眼神里有什么意思。只是很容易地感受到，是一种略带歉意的眼神。

“哼。”不知为何更加愤怒。

转头看见靠窗的一个座位上，一个打扮时尚的女性正兴趣盎然地打电话。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哼。亏你还打扮时尚呐，外表光鲜亮丽，内心肮脏丑恶—中华民族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到你们这儿就被玷污了······”我用尽脑里存储的稀有的骂人词汇，也难以表达此刻我内心莫名的愤怒。

愤怒的眼神一直盯着时尚女性，被她逮到。她脸色一沉，给了我一个白眼，将头转向窗外。

她肯定在想“那个糟老头子在盯什么呐！”······我绝对正直。

心情郁闷。转头去看那个小女孩——现在车上唯一一个让我觉得稍微舒服点的人。不，也不舒服。

“哼，看样子应该是念高中吧—如果她在念书的话。穿得也挺不错的，面色红润，身体看上去是挺健壮的啊，看到我这个老人也不知道让座！”莫名地将怒气发在那个小女孩的身上。

突然，一个不太成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索——“爷爷，你到这边来坐吧，我快到站了。”——来自于那个小女孩。

有些高兴——终于可以坐会儿了；转瞬愤怒又浮了上来——“要到站了才让我，也还真得是以自己的利益为重啊。”

从人群中艰难地挤到座位边，挤出点微笑说“谢谢，谢谢啊·······”还想再说点客套话，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发不出一点声音；那点挤出来的微笑也僵在脸上——在小女孩站起来的瞬间。

我清楚地看到，小女孩的左边裤筒，空空地下垂······